【第十四章】攻心为上
“……你怎么来了？”
江扬和羌霄被前来搜救的人马接走后的第三天，祁出就又在自家茅屋的门前见到了江扬，后者从一匹黑色的骏马上翻身跨下，习惯性地拍了拍马背。便是一个剑眉飞扬，爽朗笑道：“当然是来报恩的呀！”
祁出一愣，却是难以理解。
他最初因为羌霄的身份不愿救人，后来虽是被迫提供了“帮助”，却也因着到底不屑与羌霄同流而对他二人视而不见，顶多算是提供了居所、吃食，而江扬这一国皇子倒是砍柴烧火做饭打扫什么都一并做了，两相加减倒也实在算不得是亏欠了他什么。
何况在祁出看来，江扬贵为皇子，身份尊贵，这点小恩于他又该算得了什么呢？倒是没有因为祁出冷眼相待甚至最初拒不配合而伺机报复已经很是难得——虽然祁出也并不担心他会如此行事就是了。
江扬的心性其实很容易看懂，只是要看你敢不敢相信他这样的出身会是这样的心性，而祁出自诩看人的功夫相当不错，或许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对江扬另眼相待，但也同样因此难免对江扬心生失望。
倒不是因为江扬品行不端——虽然他的确有诸般行事出格的地方，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亦无不可，只是他志不在此，又未免太过“重情重义”，身边还有一个太过不定、难以预料偏还颇有主见而难以掌控的羌霄。
到底是……也并非是他不够好，只是到底也是不适合的。
是以祁出此刻也只古怪道：“……你想怎么报。”
江扬张了张嘴，却是敛眉无奈一笑：“这可得看你能让我怎么报了。”
他这话未免来得有些没头没尾，他这恩还没报怎么就怀疑起别人不让他报了？
但祁出此人本性殊异到能够年纪轻轻就避世隐居，又不屑与羌霄为伍，虽是如此这般被迫“屈服”于武力提供了帮助，这心底也怕到底还是留了个疙瘩，这“恩”报得若是不巧，只怕他也是不愿收的。
江扬皱了会儿眉头，迟疑地瞧了他一会儿，终归是叹了口气：“其实在我来看，因为我对你实在不太了解，这最实用的就应该是钱了——”
祁出却也果然皱眉沉了脸色：“贫者尚且不受嗟来之食，殿下是很富贵，但草民也不稀罕殿下的救济。”
江扬撑了撑眉倒也不算无奈道：“……我就知道你们读书人比较讲究。其实我倒觉得钱挺实用的，就算是仗剑走江湖，打坏了哪里的桌椅有钱也好方便赔偿啊，总不好叫路人凭白赔了营生——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也就暂且算了。”
他于是又道：“其实我母后听说了你这个人倒是很想举荐你去礼部做四品侍郎。”
祁出闻言虽是惊讶却反而是略有不满道：“一国之官位怎能这样轻易授予？就算当真有恩于皇子也不该如此胡闹。”
江扬笑笑——像是不出所料，却也解释道：“其实你救了皇子是事实，就算帝王龙心大悦因此嘉奖你的德行也没有什么。何况你博闻强识，对于各地政令也并非没有见解，我观你家中藏书也看得出你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祁出倒并未想过江扬竟也会注意他家中的藏书，唯一迟疑却道：“那不过是家中长辈留下来的罢了，不能算是我个人的偏爱。”
江扬却是笑道：“可我看那些书虽然旧了，其中不少翻看的痕迹却还很新鲜，春秋、礼记、资治通鉴、旧唐书、本经阴符七术……”
他竟对祁出平日里读书的偏好如此了解，倒叫人不由心惊——疑心他是不是暗中颇有思量。可他若是当真有心窥视探查祁出的心性能力，此时也根本不必直言得如此坦荡直白。
他根本就像是并不在意，只不过随口提到这点就也随意想起了一些佐证。这佐证虽是别人刻意记也怕是记得困难的那种，他却只似是仗着记性信手拈来。
因为他说得也并无规律，倒像是掰着指头边想边说。反而说着说着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也忽然笑道：“对了，你还喜欢看聊斋的么？倒是挺叫人意外的，不过倒也还挺巧，你知道阿霄他也喜欢这个吗——”
意识到又不觉说起了羌霄他才赶忙闭上了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假咳了一下立即转开了话锋：“所以那个——那个你想做官吗？其实我觉得做官也不错，如果能替百姓做点事也算是个挺好的工作，虽然我是不怎么喜欢当官啦……”
祁出诧然失语，却是心绪杂陈，思及皇后——而非江扬——背后可能的意图，却是不由沉寂了下去，到底也只是道：“……我志不在此。”
江扬反而毫无芥蒂地笑笑：“那我直接替你回绝母后就是了，我也觉得你不会有什么兴趣的。”
祁出含着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江扬受不得冷场，自顾自无可奈何地摊了摊双手，随意指了指随行车马上的瓜果蔬菜和活鸡活羊：“那我就只能效仿田螺姑娘了——”
祁出拢了眉头，立刻拒绝道：“我不需要钱，也不需要你救济的东西。”
江扬却道：“这不是要硬塞给你的，也算不得什么‘救济’。”
他笑了笑：“这也不算是给你的，其实这些都是我要用来给伯母做菜要的材料。瞧！我还机智地买了把趁手的新斧头呢！你家那把实在太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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