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莲台藏佛
水流虽深，从十数丈跌下砰地砸背也拍得他后背生疼难免一呛，险些呛得眼前一黑，好歹没破了他这几年爬树下水就没再摔过溺过的记录。
水流湍急光线又暗，他好不容易在水中稳住了，一时之间也只能向着隐约的光线逆流而去，又担心上面那红蟒也会下来，也不敢懈怠。
眼前忽地像有什么大鱼掠过，体型不小，比常见的江豚还要大上一圈，所幸没发生什么冲突，这么一闪而过没入黑暗就再寻不到了，江扬自也不放心在这水里久待，只是也别无他法，只有加快了速度，总算循光尽快游到了岸边，在浅水里尽快恢复些体力，观察了一阵儿，才小心地上去了。
那个地界儿的长相也很有意思，因为这里和之前那两个、不，三个地方的风格似乎都有些出入。
若说那上面石室的外间和刚才那红蟒蛰居的岩浆尸场勉强可以归于一个风格——都是敦煌壁画那种异域风情的秾艳瑰丽。而“居士”那些人主要活动的石室内间——尤其是最后进入的小间——则偏向中周如今那种稍嫌寡素的淡雅，只是要比寻常的还更清幽些。
那这如今他上岸的地方就该说……不太像是住人的地方。此地冷寂，也的确是叫他没看到别人，甚至是别的活物。
那是一座石头城。
不是说简单地拿巨石堆成石阵的那种，而是看来就像是完全由石料建造的建筑，足够复杂，却又过于简单，看来是一圈一圈的形状，整体规整圆满。江扬小心地绕了一圈，确定这几乎有座小城池般大的建筑外围是圆形，里面一层一层堆起的则是方形，俯视所见大抵形似内增数层的孔方，整体来说又像是较为扁平的塔。
有几分……形似佛教建筑中的坛城。
当然这种建筑体态也并非特别殊异，不是佛教独属，而江扬之所以会想到坛城则是因为这建筑四周的经幢石柱，和石柱幢身上雕刻的佛像。佛像四周挖空，形似一个个佛龛。最外围圆墙外侧壁雕火焰，间或可见其如浪聚翻滚成莲华的形状。
怎么看怎么像一座……坛城？
只是建在这么个地底阴暗处？
而且还建得这么草？连点鎏金朱漆都不用？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做大的模子被放错了地儿，也就这坛城各个尖尖儿上的夜明珠耀眼得很，橙红地缀在那儿，星星点点地，亮得竟有些泛金，遥遥看去灿若金火，也不知是天生殊异还是被人用什么法子后天调的。
只听说炼器加些不同的材质能冶炼出些殊异的光泽，却不知这夜明珠珠要怎么调？
江扬不由怀疑，将这难得的金珠装点在这儿——到底是巧思，还是随便呢？这建筑在这儿到底是因为什么？这又是什么？
四下无人，黑暗的地下洞窟静得诡秘，只有水声湍急的奔流，四周都是水，这一座城连着城下的陆地都像是水流中被孤立的岛，哪处都不靠岸，倒只有石城的顶端像是摩到了窟顶。
江扬想了想，与其再度下水游向黑暗中目前看也看不见的上下游，倒不如先进去瞧瞧。
他绕了半圈绕进这最外层的圆墙，就看见圆墙内一圈镂空的墙壁上供奉着的罗汉像。他走到方形的第二层供奉着广目天王的那一扇正门推门而入，才走进了相对封闭的室内，室内的空气似有甜味，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封闭得久了，倒是随着他推门而入，空气涌动，忽然间由近向远逐渐燃起星点光芒，渐渐亮成连片灯海。
江扬倒是不怕的，白磷鬼火之类的东西他自小就玩儿得溜了，对于不需点燃就能自燃或是见风才能燃起的把戏见得多了，见此也不过挑了挑眉，反而确认了这室内原本应该也是没什么活物的，毕竟火不能燃的地方大多猛兽也没气儿可喘。
倒是这正门的方向定得古怪——理论上坛城这种建筑讲求“圆满”，东西南北四门是应该没有差别的，可是这一座——或许也不是坛城吧——只有代表西方的广目天王身后的门是可以开的。就算是常规建筑确有方向，那也往往是坐北朝南——还是说建这坛城的人其实是为了面向“西方极乐”？
他想得越多就是越乱，因为他这人天马行空惯了，想得越多就越容易跑偏，此时着实理不出个头绪，就也干脆先不想了。
随着灯火走得越来越往里，见了好多佛案佛像，其中不少还被红布蒙了眼，看得倒是越来越奇怪，江扬才总算走到了方方正正的最里层。
可惜他并不信佛，看得也就没什么感觉。
那一方小天地倒是“圆满”得很，当坐正中的，恰恰就是个圆融至极的莲花金像，花叶闭合，坐落在刻着平面莲花的圆融石台上。
这路走到这里，就也看不出再往哪里能有什么变化了。
江扬叹了口气，也只能缓缓踱步苦恼地动起了脑子，不觉绕着莲台走了一圈又一圈，瞧着光影的明灭却渐渐有些古怪，才渐渐顿住了脚步，倒退两尺，盯着尖尖的金莲顶尖偏了偏头。
小孩子拿鸡蛋玩过的大概会知道，用烛火去照那些薄壳的鸡蛋时，那些有鸡仔的和没鸡仔的是不一样的——前者更不匀。而这里的光影也是不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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