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藕断丝连
……
可惜风打不散沉默。
那被由彼此引燃的怒气推到顶点的爆发也回不来了。
不过江扬可能也不需要它回来，当他决心提起旧事的时候，或许他也是觉得有些话是时候该被说清楚了。
暗毒不能让它藏在肉里，谁都知道那不好，只是想要割开它也必然特别的疼，大多数人受不了那疼，他其实也舍不得。
可是。
“阿霄……”江扬的眼眶不禁有些涩，他的脸上深深压着某些复杂的东西，让他的表情格外的认真，但也因此太沉重了，冷硬到几乎都要成了冷酷，远非是能令人愉悦的那种。
他自己大概也有点自知之明，就也尽力笑了一下，可是笑中难免自嘲，说出的话像被冻土刮擦的沙：“抱歉，我还是忍不住想叫你阿霄……因为我以前一直是这么叫你，以后恐怕也不会改。因为说实话，我就不想改。”
白孔雀把眼睛闭上，几乎像是无动于衷的平静，但是就算他再假装去“看”一眼江扬，江扬也不会停下来。
江扬只是看着他，也没有什么像是对他的反应有任何出乎意料的。他就只是自己说了下去。
“阿霄。你说你不是一个重视形式的人，但说实话我也不觉得我是。我并不真觉得有很多事不能变通，当然许多事我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无关理由，你不能忽视那造成的结果；而许多仪式性的东西也并不当真毫无意义。但是如果你说我会觉得一个称呼能代表什么，那在过去是不可能的。可是你现在抗拒这名字的样子却让我觉得……就像是背叛。”
他注视着白孔雀，一字一句说得就好像连他自己也觉得这种事荒谬得不可置信：“你怎么就真能让我觉得我好像是在背叛一个‘过去的你’呢？”
白孔雀的声音很像平静：“……因为这些事本来就很荒唐。”
“不。”但是江扬干脆地反驳了他的说法，“是因为你无法忍受。是因为你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忍受！”
他咬住了牙关停下，他知道自己的语气太严厉了，对待羌霄他不想这样，对待白孔雀他也不能这样，所以他竭力地平静到和缓：“……阿霄。干脆点是好事，但因噎废食就不是个好法子了。我不知道你具体是因为哪点难以忍受，或许那理由就是很多很杂乱的，但是阿霄，我说句实话，你对自己太残忍了。”
他几乎是以一种超然的冷静直视着白孔雀，但那目光却像是能够洞穿白孔雀的一切：“其实你一向对自己很能下得去手，过去我就偶尔会觉得你有时对自己未免太过冷血。”
这是白孔雀从来没有从江扬口中听到过的部分，饶是他也不由动了动眼睫。
“但那是你的决定，你的想法，我不能干涉，我尊重你。可是现在……”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了？”白孔雀睁开了眼，他试图看着江扬的目光蕴了一点讽刺，江扬就也乐了：“……现在？现在你是想‘杀死’我的朋友啊阿霄，你凭什么觉得我连这都可以同意呢？”
他居然也会这样生气，白孔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所以你现在是觉得我和你口中的‘阿霄’的确算两个人了？”
“阿霄，”江扬抿了抿唇，难得给了对方一个假笑，“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一种比喻，跟我打机锋没意思。”
白孔雀神色微冷：“那你想说什么？说你很了解我？”
“哈！我当然很了解你！”江扬锁死了眉头，就连难免透出其中深藏的苦意的笑容也都用力得像是有些发狠，“可是你不想有人了解你。”
可他看着白孔雀，看着他的眉眼和单薄，还是忍不住又把声音放低了一些：“别人太了解你……会让你不安。你更习惯掌控得更多，让你的敌人而不是你自己被摆在明面，那感觉对你就像炙烤一样没遮没挡的，因为你失忆了，所以哪怕是我的了解都让你觉得无法忍受……！”
他的声音里有太多苦涩的沉淀让听的人甚至也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可是他最终又有些自嘲，在他决心开口的时候，就连空气都仿佛因为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空白凝滞了一瞬，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有一件事我得道歉。”
白孔雀终于有了点意料之外的怔忡，饶是他也不由被这话吸引去了全部的心神，他想不到江扬有什么可以道歉的，这话来得太突兀了，但他从那语气读出了该不安的理由。
江扬凝望他的目光也太过复杂，但江扬终究还是对他说了下去：“我想让你……在我身边可以放心下来，所以我大概做错了事。我……我骗了你。”
他看了一眼白孔雀，有些畏缩，但白孔雀只是没有表情地维持着某种僵持。
江扬闭了闭眼，却也不愿继续隐瞒：“我想如果你觉得相对而言你更能掌握全局你会更安心些……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见到体内里的蛊虫的……阿霄我……我很抱歉……”
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磕绊了，他没办法不愧疚，那愧疚本就一直梗在心底被压抑地存在着，哪怕他的本意只是想让白孔雀能因此安心一些，他也没办法当真坦然地去接受自己对白孔雀的欺骗，这不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默许彼此的隐瞒，而是他仗着双方对彼此的了解如此悬殊近乎单方面碾压地……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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