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直白，叫白孔雀也不得不沉默了一下，不过后者倒也难得不遮不掩地说了出来，“他那种人……说实话，的确是天之骄子。”
他缓缓道：“哪怕我不喜欢我那些兄弟飞扬跋扈，却也知道那鲜衣怒马自有鲜衣怒马的风采，哪怕是骄纵成性傲慢恶劣呢？却也至少看来飞扬明亮，总好过我这种靡靡阴暗。世人谓这种就能算是‘天之骄子’了，也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大哉乾元，万物资始，那种火一样澎湃的生命力，到底是我永远都不会有的。何况江扬……比我那些哥哥都还要好，还要更像明王之心不可撼动。”
骄纵的人，色厉，却怕内荏，可这人却像是从生下来就不怕输也不怕死似的，骨子里就已经是骄阳炙烤出的一片白地了，哪里有什么阴霾晦涩的可寻？其后生长恐怕就更是浩浩乾坤任其肆意，由内而外，自然强大得表里如一。能似他这般长成的不多，可既然已经长成了，他就注定是要比别人强的。
“他若生在楚宫，恐怕就会是我父皇最爱带去猎场的那一个，是众人焦点、要受群臣交口称赞、猎的猎物最多的那个真正天骄。是就连我也恐怕挑不出一点不好的煌煌骄阳。”
“那你——”
“……若我还会羡慕。”白孔雀却意外地打断了她，噙着微笑，让原本该有的几分突兀倒也不算明显了，他只是温声道，“我或许会羡慕他，可我终究是成不了他那副样子，所以他之如何，也终究与我无关。”
的确没有人不喜欢光。
谁不知道光好？但对人人都想要的，白孔雀却也不喜欢去抢。
他或许怕他抢不来，也或许是怕就算抢来，那光本身也不屑落在他身上，到时他又该如何？他是该觉得难堪还是该觉得痛苦？是要他报复还是强取豪夺么？难道要像白狮宝珠那些人一样？可他其实也不喜欢勉强人。
太好的东西不如不求，除非……除非他确定这辈子他就只可能有这么一次……
他只想要它。
那他可能也会控制不住自己不管不顾地疯魔下去，哪怕会伤到……别人。
他不知道，他没试过，但光是想想就觉得那条路会失控得可怕，他也不想试。
……
“我去看看江扬和那位夫人怎么样了吧。”
他起身想要离开，玉枫林闻言蹙紧了眉头，也不太放心：“之前那位姓钱的夫人也帮过江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白孔雀轻笑了一下微微摇头：“可她出现在这里……”
就已经是个问题了。
今早十四十五突然折返，说周围的集市里突然多了些神情严峻的守卫，十五对察言观色很有一套，挑几个喽啰试了一下，觉得他们身上的紧绷感很不寻常，就也不管还未联系到接头人就赶快回来报信了。
而现在那赵钱夫人就出现在这地上人不常深入的异兽馆附近，也未免太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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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那是……时间吗？
但那种感觉渐渐模糊了。
被淹没在嘈杂和纷扰里……
像被旋涡似的洪流试图拖到溺毙。
鼻腔被甜腻的香气充满，熏得人头疼。那些记忆的碎片就是嘈杂纷扰不肯停歇，像灰雪似的纸片被狂风裹挟在他眼前走马灯似的横冲乱撞，就是——
不能静下来……！
他有些……累了？
只有掌心洞穿皮肉的刺痛才能聚集起一点些微的清明。
可他却还试图抓住那些记忆里弥足珍贵的，那些碎亮的东西在死寂又吵嚷的黑暗里像能凝成一股细细的绳索，虽然那么细，但其上偶尔的流光却又能照出它仿佛勉强维系了什么……
就像夜幕上的星星，连成了一条桥，像是以此至少也能缝住那层夜幕叫它不散，叫它可以映得山河藏青，至少不叫完全浑噩的黑暗彻底颠覆扑破……
那些弥足珍贵的记忆……几乎所有……都好像与那个人有关……
【江扬……】
但是不能够让声音泄露出来，他闭紧了眼，试图保持清醒，可是他太久没睡了，那些噪音也总是不肯给他喘息的余地，那噪音里暗藏的新规律他渐渐抓不住了，他大概能想象出那些潜伏的算计吐着信子迂回逼近骚扰着试探，他却越来越难时刻戒备住那些，好像不经意地就又有一两条溜了进去，而他的注意力也越来越难以集中——他可能……
如果让他摸索到这其中具体的技巧或许他还可能撑过去，可是……可是一旦叫那些打开了口子，那每道细小的口子却也好像裂得越来越大，那些翻涌起来的记忆像被滚水推出来的一样动荡不平又裹得他喘不过气——他、他——！
“啊——！”
当沙竭宝珠这一次踏进来的时候，他又觉得他大概能够成功了。这次这个是个硬茬，之前他都有些不确定了。也不知是不是与那张脸相似的面孔给了他心里上的暗示，他对那张脸总是有些畏惧的，饶是他一向自视甚高，也不由生了几分对自己手艺的怀疑——
其实他也的确算不上学艺很精，只是他自己从来也不会承认这点。
何况这人又是个瞎子，他能用的手段不得不少了一种，配合起来难免瘸腿，也怪不得他没什么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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