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烁说：“高伯父应该把所有事都告诉您了。”
高老爷子说：“对，他全说了。”他凝视着林烁沉静的脸庞，“我替他向你道歉。他那个人就是那样没胆气，成不了大气候。思继那娃子还是好的，受他爸爸的影响不大。”
提到高思继，林烁态度软和下来，对高老爷子也没了刚才那种警戒心。高思继是他的朋友，当然是好的，要不然他早和他断得干干净净了。
不就是因为高思继，他才忍住没和高思继父亲辩吗？林烁说：“您千万别这样，思继要是知道您来向我道歉，说不定会和我打一架。”
高老爷子一听就知道林烁心软了。林烁越是心软，他越是想回去再骂自己儿子一顿。对着这么个小娃娃，他怎么忍心啊！
高老爷子说：“他知道以后只会回去和他爸打一架！”
林烁没说话。
高老爷子说：“我知道你不计较是看在思继的份上，是我们对不住你啊娃子。你的爷爷救过我的命，我们高家却这么对你——”他诚挚地拉起林烁的手，“娃子，你有没有要帮忙的？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林烁知道高老爷子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他说：“谢谢您，我没有什么难处，什么都很好。”
仰赖高家、仰赖李老痞，和仰赖贺博远也没什么不同。高思继父亲的做法虽然过分，但正好提醒了他一件事：任何情谊掺杂了利益关系都容易变味。
他能自己做到的事，不用靠别人。
再说了，他要怎么说自己的难处？
说自己被逼着签下合约、被逼着和贺焱上-床，让别人把他从贺焱床上解救下来？这种脸他丢不起。
他也做不出违背约定的事。
不管贺博远做了什么，他替林厚根续了命是真的。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比他爷爷的命贵重？
他自己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他讨厌轻诺寡信的人，自己自然也不会做那种人。
高老爷子见林烁神色坚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林烁抱着饭团：“高爷爷，我先回去了。”
高老爷子想问林烁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林烁不是那种甘心被人逼迫、被人强占的人，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内情。
可林烁不想说，他也不能硬逼着林烁说。
高老爷子目送林烁离开，翻来覆去想了许久，终于想出了一点头绪：林厚根已经在这儿住了三年，那会儿林烁还是个学生吧？还是个学生的林烁哪来的钱给林厚根换心脏？林烁哪来的能耐把林厚根送到这边来？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高老爷子心头一跳。
他对林烁更加愧疚。这孩子真不容易！相依为命的林厚根病倒了，命在旦夕，有人站出来说：“我可以救他。”那林烁会怎么选？哪怕对方提出的要求再过分、再不堪，林烁恐怕都不会反对吧？
难怪林烁谁都不提。
这事能提吗？要是让林厚根知道自己的孙子为了救他，不得不被人“金屋藏娇”，林厚根会怎么样？林厚根恐怕会被活活气死！
林厚根心脏本来就不好，年纪又大了，即使换了心脏也活不了几年了，哪里经得起这种刺激？
这贺家太子爷也欺人太甚了！
高老爷子正气愤着，又想起自己儿子做的事儿。
他们也是欺人太甚了。
要是他没有见着林厚根，要是林厚根不是他当初的团长，林烁肯定就是白被欺负了，没谁会为他讨回公道。
高老爷子眉头跳了又跳。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
林烁没心思理会高老爷子的懊悔。
从高思继父亲找上他开始，他就决定了只认高思继这个朋友，至于他父亲是谁、他爷爷是谁——他家里有多厉害，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林烁回到林厚根屋里，和林厚根吃了顿饭。洗好碗以后，林厚根又一次赶他走：“你有挺多事要忙的，赶紧回去吧。”
林烁只能乖乖听话。
报应啊！他刚赶了沈有容他们走，现在轮到林厚根赶他走了。
林烁抱着饭团，拾掇好东西，和林厚根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林厚根站在门边看了很久，直到眼里那团黑黝黝的黑影越变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他才叨念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边念边关上门，眼角泛起一丝泪光，“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林烁走远以后也回头看了好几次。
林烁看到林厚根扶着门框站在那儿。
他鼻头一酸，抱着饭团快步走到公交站前。公车正好到了，他大步迈了上去，投了币，找位置坐下。
他回到公寓里，叠叠已经闷坏了，蔫了吧唧地坐在门口等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饭团觉得他可怜极了，从林烁怀里跳了下去，抬起爪子揉了揉它的龟壳。
叠叠越想越不平衡，张口咬住了饭团的爪子，饭团疼得猫呜直叫，一猫一龟顿时在毛毯上闹腾起来。
林烁一乐，看着它们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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